Feng向标｜《最后的决斗》：84岁导演，拍出8.4分R级神作
文/县豪
世界影坛的扛鼎人物雷德利·斯科特老爷子，84岁了，但拍起电影来依旧又稳又准。
大众对雷老的印象可能固定于《异形》系列，鲜少记起《末路狂花》《角斗士》《黑鹰坠落》《火星救援》等风格迥异之作都出自雷老之手。
今年，雷老又捧出一部重磅佳片《最后的决斗》，将《角斗士》的历史鎏金质感和《末路狂花》般的女性主义融为一体。
影片根据作家艾瑞克·雅格同名历史小说改编，聚焦中世纪法国最后一场“司法决斗”。
所谓司法决斗，即法庭无法判定案件真相时，诉讼双方通过决斗定输赢。
决斗结果被视为上帝的旨意，落败的一方将面临绞刑。
北美上映后，尽管票房崩盘，影片口碑却表现不俗，目前其豆瓣评分高达8.4，远超雷老今年另一部大片《古驰家族》。
有意思的是，主演本·阿弗莱克、马特·达蒙同时也担任影片编剧，这是两人第二次联手，上一次他俩编剧的《心灵捕手》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。
《最后的决斗》，或许能让大本和达蒙再捧小金人。
非典型罗生门
影片故事发生在14世纪的法国巴黎，一名爵士的妻子被一名护卫强暴，为维护各自的尊严，爵士和护卫进行了一场司法决斗。
爵士名叫卡鲁日（马特·达蒙 饰），他和护卫勒格里（亚当·德赖弗 饰）同为皮耶伯爵（本·阿弗莱克 饰）的属下，本是一对好友。
男主的爵士出身，一直让身为护卫的勒格里不爽。
于是，勒格里通过向伯爵献媚，将男主的上尉身份据为己有，并夺走男主妻子玛格丽特（朱迪·科默 饰）的陪嫁地产。
两人因此日渐疏远，却又不得不假装和气。一次，勒格里趁男主不在，强暴了女主。
男主的愤怒彻底爆发，他直接向国王陈情，提出同勒格里进行在当时已极为罕见的司法决斗。
基于这一真实历史事件，《最后的决斗》提供了丈夫、强奸者、妻子这三个视角，将全片的152分钟切分为三章。
特别的是，第三章标题后，影片又以字幕单独强调“真相”二字，证明《最后的决斗》本身支持的是女性视角。
一个事件多视角讲述，这一形式并不新鲜，远有距今61年的影史经典《罗生门》，近有去年的国产战争片《金刚川》。
这种形式，稍不注意，就会给观众留下“同一素材来回播放”的腻烦感。
《最后的决斗》则在前后章之间，给了足够多的信息量。
如第一章中，关键人物伯爵几乎很少出镜，即使出镜，也仿佛工具人，那是因为在男主心中，他并不在乎自己这位“上司”，对他也没有亲近之感。
但在第二章强奸者的视角里，伯爵的“戏份”则相当吃重。
影片在这一章，不但通过大尺度欢爱画面告诉观众，强奸者和伯爵在男女关系上是一丘之貉，而且以强奸者对伯爵的大喇喇态度，证明两人在利益关系上，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（毕竟强奸者的身份只是一名护卫）。
看上去，此章补充的仅是伯爵这一人物的性格，其实它真正的目的在于揭示——强奸者何以有不断进犯男主人生的底气。
其次，《最后的决斗》采用了一种非典型的罗生门叙事。
标准的罗生门叙事，指事件当事人各执一词，人人都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选择性陈述事件或编织谎言，最终使事件真相扑朔迷离。
1950年的《罗生门》便是一个标本——看到最后，竹林惨案的真相依旧成谜。
《罗生门》中也有强暴情节
《最后的决斗》则从未掩饰真相，每个人物的视角中也几乎没有实质性谎言。
雷老的这场罗生门，由“如何陈述事件”转为“如何看待事件”，由此投射出每个人物的品格。
而“如何看待女性被强奸”的这种“罗生门”，一直到今天仍然存在。
一曲女性悲歌
如何看待女主被强暴一事？
影片在三个章节中，通过大量细节比对，精确呈现出男主、强奸者、女主三人眼中“强暴性质”的不同。
这里不得不提一个极为重要的情节：克雷斯潘的庆祝会（至于克雷斯潘是谁，并不重要）。
这场庆祝会，在三个章节中都被着重呈现。
庆祝会上，男主和强奸者貌合神离，不得不在众人面前上演挚友相见的戏码，为显大度，男主让女主亲吻强奸者。
这个吻，在男主的视角里，是一种无奈之下的礼貌；强奸者的视角里，女主微笑、含情，分明是一种羞涩和爱慕；而在女主的视角里，只有压抑的痛苦。
吻礼结束后，女主在三个视角中的不同反应
所以，在《最后的决斗》中，这不是一个吻，而是“三个吻”，正是这三个完全不同的吻，铺垫了每个人视角中的强暴事件——
男主眼中，强奸者毋庸置疑是淫徒，但自己的妻子也多多少少有迎合成分；
强奸者眼中，女主故意在逃离时脱鞋引诱自己，那一声声不停的“NONONO”，也含了欲拒还迎的调笑和娇喘；
只有在女主本人眼中，这是一种极致的挣扎和痛苦，鞋的脱落，正是她极度恐惧的反应所致。
吻礼和强暴，其实只是当时男性视女性身体为工具的切片之一。
雷老在这部电影中，还运用了大量对白和情节，显露中世纪男性“表面尊重女性、实则践踏女性”的虚伪姿态。
“伯爵和强奸者在府邸开群裸派对”这种R级场面自不必说，看看男主是如何对待自己妻子的——
男主特意在自己的视角中，隐去和岳父的对话，但这场对话在第三章被还原：原来，男主迎娶女主唯一的目的，只是绵延子嗣。
因此，他在洞房之夜祝愿妻子获得性愉悦后，立即马不停蹄地说“或许你今晚已经受孕了”；
下一次圆房，他照例希望妻子欲仙欲死，当女主吐露自己想要一个孩子，男主立即强调：不是孩子，而是儿子。
而男主希望女主获得性愉悦，并非照顾妻子的感受，而是因为当时流传着一个令人窒息的“知识点”——唯在愉悦的性中才能有孕，强暴无法导致怀孕。
这也是为什么女主有孕后，男主并不怀疑这个孩子的血统。
此外，影片还通过男主母亲、女主好友等角色对强暴事件的恶劣态度，进一步强化当时女性被物化的处境，这种处境最骇人的体现，则是女主在司法决斗中的命运。
一旦男主决斗落败，身为妻子，女主将被脱光衣物，脖子套上铁圈，绑在木桩上，被活活烧死，而且在被烧二三十分钟后，死亡才会降临。
恐怖的是，明知这种后果，男主依旧瞒着女主申请了决斗。
这也构成了最后决斗戏的惊心动魄之处。
对于观众而言，这场决斗仿佛一个难解的困境：最令人舒坦的结局，自然是男主和强奸者在决斗中双双身亡，但男主的死必然导致女主遭受火刑，因此，观众不得不希望男主获胜。
这恰好吻合了女主的心境，堪称影片在最高潮之处，观众对她的一次共情“魂穿”。
《最后的决斗》还有一点令人敬佩之处，即女主在全法国对强暴事实的陈述不讳！
正如她在国王审判庭朗声讲出的对强奸者的印象，“他很英俊，但我也说他不值得信任，注意到男人有魅力，并无弦外之音”。
这需要一种极为理性、清朗的思想，同时对自己的女性身份保持勇敢无畏、不卑不亢的态度，才能下这样的判断、做这样的陈述。
雷德利·斯科特的迷人之处，既在于他大巧不工的电影技术，更在于他超脱的思想。
四十多年前的科幻巨制《异形》，他选择一名女性担任主角，把“异形”作为一种男性的隐喻，在一个商业类型片中植入超前的性别思考。
如今《最后的决斗》有返璞归真之感，但力道不减。只想赞一句，雷德利·斯科特，宝刀未老，祝愿再拍二十年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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